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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居

【自由副刊】2011.3.27

雖然有些不安,但是我沒有害怕。
因為地震當時與災後時刻我一直是一個人,所以關心的問候透過網路從四面湧入,擔心我害不害怕以及是否安全。身為外國人的孤單的確在第一時刻湧現,還好雖然電話斷訊,網路卻是順暢的,很多「看不見」的朋友都真實的在陪伴我。我保持警覺,關心訊息,多半凌晨才睡去,但是我沒有害怕。
 
也許是因為這個社會的關係,在這個高度自制的社會裡,不安但沒有恐慌,哀懼但沒有失控。說東京物資可能缺乏的時候,超市人們安靜的排隊結帳,沒有人在推車上把相同的貨品堆積如山,在一「掃」而空之前,其實大家多半都自制的「分配」給了在身後來購物的人。當然,災難對於人性的考驗可以持續多久我不知道,像宮崎駿動畫〈螢火蟲之墓〉裡的殘酷也不是不會發生,但顯然這個殘酷極限在這個社會比我們所想像的遠。

說海嘯會抵達基隆的當天下午,住基隆的朋友一邊關心著我,一邊非常驚恐的說大家都很害怕,學校提早放學,街上都是學生,有些人跑出門外,整個惶惶然。我在電腦這頭問:大家驚恐的跑到街上然後要做什麼?對方說:就是不知道要做什麼啊。我彷彿可以感受那種高亢不已的驚悚播報、「手舞足蹈」的肢體動作,已經穿過電腦而來。
 
災後週末,是短暫而久違的氣溫回升,陽光非常好。人們推著娃娃車,或牽著狗出來散步。風有點冷冷的但是很舒服。即將迎接新鮮人報到的校園開始被社團裝扮起來,沿路店家也紛紛掛出「恭喜金榜題名、歡迎光顧」的看板;同樣也是畢業季的這個月,經常有穿著和服的女學生在暫未綻放的櫻花樹下走過。散步的一家人,娃娃車裡的小孩看見什麼都新奇,小手東指西指,年輕夫婦笑著低頭照顧,發出輕輕的呵護聲。

去超市空手而返的我,路經摩斯漢堡喝咖啡,店裡三兩學生低聲討論功課,有溫暖笑臉的女店員說:「三月十二日是摩斯日。」所以遞給我一份折價券和幸運草的種子,打開卡片內頁有各地蔬果以及農民的笑臉,一瞬間我的心好像被撫慰了。
 
 
陽光從落地窗斜照進來,一個安居的午後。
 
當晚八點宣布隔天東京開始限電,保守估計到四月底。福島核電彷彿失控,東京進入災後最嚴峻的時刻。

即使是在那時,我也沒有害怕。我知道在評論員不缺的台灣,已經抓住各種蛛絲馬跡,開始評論日本政府、評論日本國民、評論核電救災、評論……每天都有議題也每天都有「結論」。
 
我無從、也不想評論。
 
深深的感受超乎了急於評論的意義,災難時刻還能與重要的人身心相依,詮釋了最高的幸福。
 
腦中留存的,是災後那日冬陽的安居畫面、遞給我幸運草種子的暖暖笑臉。

在迎接核災與寒流來襲之前。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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幸運草(5.1更新)

強震後第二天,在家裡看新聞看得心裡悶悶的,決定出去走走。到摩斯喝咖啡時,店員微笑說:「今天日摩斯日。」所以給我一張折價券,然後一包幸運草的種籽。 我有點恍然,因為去年此日在台北我也剛好光顧了摩斯,然後拿到一份厚紙板製的資料夾。拿著幸運草種籽,彷彿撫慰了我的心一般。雖然匆匆離開,我把它帶回台北了。沒有綠手指的我,能把它養大嗎? 卡片打開是這樣的,看見來自各方溫暖的笑臉,以及充滿元氣的蔬果和農民。(對照著剛剛發生的大災難,有種被撫慰又感傷的情緒。)   然後這是栽種的說明(節錄),若冒出芽來我一定Po出來! 另外是,我忘記了,其實我不能帶種籽入境!大家不要出賣我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2011.3.30 它們現在長這樣: 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- 2011.3.31 今天是這樣。 有長大。^^ 2011.4.10 今天長成這樣了。   2011.4.25 已經滿月了,它們的樣子。(這個品種似乎跟台灣原生種的醡醬草不太一樣。)   2011.5.1 看到了嗎?出現小小四つ葉!!!  

《不能沒有你》

會乖乖看完今年的金馬獎,完全是因為《不能沒有你》。雖然電影本身存在的價值不應/不會因為得不得獎而改變,但看到這部無法像《海角七號》可以「取悅」許多族群的台灣電影,得到最佳原著劇本、最佳導演、最佳劇情片時,不知怎麼有點悸動。我說無法「取悅」,是因為看完《不能沒有你》不像《海角七號》有很多「熱鬧」的元素可以即刻提供一起觀影的人討論,幾乎每個族群/年齡層的人都能在《海角七號》找到屬於自己的切入點,就算浮面,也很有「參與感」。但《不能沒有你》不行,看完後即使彼此都有感受,也都像片子選擇黑白呈現一樣,會沉、沉、沉入心底,所以只能暫時沉默。 在經歷過台灣新電影浪潮、熱情參與的青春時代之後,不知多久,我已經很少看華語片了。繼去年的《海角七號》、《囧男孩》,今夏會進電影院看《不能沒有你》真是受到雨漣的「感召」(是說雨漣總有看不完的電影特映會XD)。而與我一起看的朋友也很好,不然我寧可一個人進電影院。 雖然很多人說催淚,但哭點高的我沒有,只是不停想著,在整個事件裡,我會是什麼位置呢?武雄和妹仔的階層,對我來說如此陌生遙遠(不是口中說著「知道」或「理解」就可奢言接近與「體會」的),這種感覺讓我感到可怕,雖然我們本來就不可能也無須體驗所有人的生活,但如果處在可能擁有「宰制權」的階層,去正視存在同一社會的「一邊一國」遠比政治上的一邊一國還要來得重要。因為社會有「一邊一國」,所以才有那麼多彬彬有禮卻偽善的知識階層。 散場後我聽見一位媽媽在跟國中的女兒說:「這也是沒辦法啊,那個爸爸生活條件那麼差,女兒總會『長大』,而且如果沒有法律保護,小女孩也許是被誘拐的也說不定……」 「我來決定什麼是你的幸福。」――這是標準知識份子對底層人物的「保護」姿態。但誰能決定別人的幸福呢?生命中「被決定」的東西愈多,與幸福的能量恰恰是成反比的。 得不得獎這種事本來就有很多「眉角」,我沒看過競賽的其他華語片也無從評價,但我想我們都喜歡《不能沒有你》最後一幕的停格,父女終於要相會的停格,所有的深意與深情,盡在不言中(雖然同場觀眾有人發出「啥米?沒啦?」的掃興聲)。明明可以是灑狗血的題材,愈內斂愈有力。那就是劇本和導演的「態度」。 因為再也受不了談台灣電影老是停留在《悲情城市》、《童年往事》,去年我推薦在日本的大學開設「台灣電影」的日本教授看《海角七號》,新學期他就把《海角七號》列入課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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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剛窗外一陣嘈雜,我從窗口看見一輛消防車開進庭院。!!!不會吧?難道又發生什麼需要我逃下樓的事…… 結果車停好,兩名消防隊員下車,關門關車燈, 扔下車子不管 ,就 手牽手 肩並肩一起走出去了。 欸???是去散步吃宵夜嗎? (如果有BL迷,是不是要說:唉唷好萌喔。XDDD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