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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覺

S說「跟我一起去市場買生魚吧」,我說好啊。出身於江戶壽司家的S準備在家裡做握壽司招待我,從台北出發時我就很期待。上次在S家作客,是S的先生親手做披薩,那是我和他們一家的初見面。通常我和陌生人相處總有些無措,但不知怎麼和S一家卻完全沒有,小女兒Yumi特別喜歡在我身邊繞,笑容非常可愛。挑生魚的時候,S說Yumi因為知道我要來,所以有握壽司吃,從昨天就很開心。立川這邊的生魚市場很有名,有些小型料理店都會在這裡批漁貨,貨流量很高也很新鮮。S一邊挑一邊跟我聊起之前在台北迪化街買的鹽小卷,因為太鹹不知如何料理。其實當時她買的時候我就有點擔心,因為鹽小卷本來就不適合單吃,因為口味重,多半用來伴炒蒜苗或蔬菜當作提味,而且必須先泡水處理才行。是很中式料理的食材。 搭電車跟S回家的路上,心情有些波動,曾經跟S當了三個月的鄰居的我,對這條路上的景觀彷彿也有一種「回家」的熟悉感。「妳正好晚了一星期,上星期我們才去矢川賞櫻,真是漂亮啊。」S說。沒關係的,我心裡想。真的沒關係,能在這個時間「回來」這裡,就覺得可以了。   S開始準備、片生魚、弄醋飯、擺盤的時候,我才真的瞭解Yumi為什麼從昨天就開心,因為實在太專業了啊。簡直像是在高級料亭吃壽司一樣。S圍了圍裙,站在桌前,擺好的生魚食材約有十一種,要做握壽司或軍艦壽司都行。我們圍坐桌旁,依序「點餐」,一次點兩種,S立刻做,擺到我的小盤來。     輪到S時,她自己做兩個,塞到嘴裡。「うまい。(好美味)」她說。 是啊,真是美味。這個美味,包括食物的美味,也涵括了家人的情感滋味。Yumi還是喜歡偷偷看著我笑,哥哥已經是國一少年有點酷,S的先生總是溫和的參與著我們的談話。 聊著聊著不免還是圍繞著我們熟悉的文化與工作話題,現在求職狀況的嚴峻幾乎各地都一樣,S說她的工作職缺一直有著「作家身分」的傳統,她應徵時還是因為先生是小說家的緣故才得以被接受的。「因為我在日本沒有名氣,但他有啊。」S說。已經在華人圈出版十幾本作品,然後還一直持續有出版計畫的S,算是華文出版界小有名氣的作家了。「不會吧,妳自己就是有名的作家了。」――按理我應該會這麼說。這是認識S的人同時會有的反應吧。但我當時愣了一下,隨即微笑了。便對著在一旁的S的先生說:「原來是這樣啊。」 我想我體會到這是S的聰明。作為S來自台灣的客人,應該大部分都不知道S的先生「是誰」吧,「小說家」這個身分,在華

「初級漢語」

要去一橋大學YUKO教授的漢語課那天非常的冷,而且下雨。 其實天氣是前一天就變壞了,剛好是我跟YUKO吃完拉麵的後一天。這種前後溫差20度的氣候好像人類必須漸漸習慣,因為不管台灣、日本、中國大陸、美國……都有相同的處境,再說這種困境好像也是人類自己造成的。從台北出發時我就知道在東京的一星期裡有兩天會變冷,但看了氣象預報覺得氣溫還不至於到下雪的地步(雖然我要出發前一天才下了四月雪),所以我放棄了冬衣外套,只帶了秋季外套。結果因為下雨,寒冷的感受特別明顯,我雖然屬於討厭夏天的「寒帶動物」,但對於又濕又冷的天氣實在很無力。之前跟YUKO說我要在她工作中拍照,她笑說那要穿得美美的,照理說我也該穿裙裝才正式,但實在沒辦法,沒有靴子,腿應該會凍壞。再來是外套很單薄,所以我只好拼命在裡面塞衣服,塞到連手肘要彎都有點困難(整個就是大嬸)。 (看背影就知道了。= =) 幾乎所有日本的大學第二外語都是必選課程,其中漢語課人最多,法語也很熱門(畢竟日本實在很崇法)。選漢語課當然有未來在政經方面實用的考量,但其實不過是大一學生,在規定的「初級漢語」修完之後,立刻把漢語拋諸腦後的當然為數不少,語言這種東西如果不是當事人真的認知到重要性,怎麼學就只是皮毛。 原以為一橋大學是文法商科為主的大學,應該像台灣的政大一樣充滿「花枝招展」(?)的女學生,結果不是,和東京大學並列作為日本政經人才培養來源的一橋大學,男女生比大約是3:1。修「初級漢語」的女生比例更少,大概都跑去修「美麗又有氣質」的法語了吧,我偷偷想。 日本人「群體性」極強,所以身上其實看不到太鮮豔或突兀的顏色,在濕冷的空氣中,整個教室就覺得「黑壓壓」一片。因為才開學沒幾週,這些學生都還帶有高中生的生澀氣(所以應該很好「擺佈」……)。之前YUKO就預告我會到現場觀摩,還稍微教了一下「禮貌」。所以當我在後面站起來跟大家問好時,這一群「黑壓壓」的學生,就同時轉過頭來齊聲用中文說:「老師好。」我還嚇了一跳。   (想像這群男生齊聲回頭的畫面)   但YUKO說「好景不常」,大一經過五一「Golden Week」黃金假期與學長姐的一番「洗禮」,就立刻脫胎換骨成為「死大學生」的樣子了。我笑說那時間也太短了,因為「Golden Week 」距離開學不過一個月。   這堂課的主題是數字,配合句型對話,讓學生練習「你幾年級?」「我一年級。」「你的電話號

「映像台灣」與〈一頁台北〉

gold coast link Counter 明治大學理工學部所在的生田校區,位於神奈川縣,距東京市區(以新宿來算)搭小田急線快速大約四十分鐘車程。從我所在的吉祥寺站出發也差不多時間,但是必須換一次車。不過前一天一橋博士生H君已經幫我把路線和時間都研究好了,所以早上毫無耽誤、非常順利的抵達生田校區。我要來觀摩的是理工學部總和文化教室(大約就是我們人文通識中心)林ひふみ教授開設的「影像台灣」(映像で知る台湾)課程。明治大學理工學部的總和文化教室雖然類屬文史通識中心,但是歷史悠久。這個部門裡的教授有好幾位都得過國內外重要的文學獎,以擁有「作家傳統」而知名,之後聘任的教授也多具有作家身分。     四月中旬日本的新學期才開始,我到的這週加退選剛結束,選課人數確定,大約有二十多人。之前林ひふみ給我的課綱,第一單元討論侯孝賢的〈冬冬的假期〉。因為受限於日文字幕的關係,有些比較新的台灣電影因為沒有在日本發行就沒有日文字幕,所以無法使用為教材。而日本人之前迷戀過一陣侯孝賢,所以侯導的電影一部也不缺。   但老實說在課綱上的片子如果沒有新片,我倒比較想看楊德昌或李安的,當然若能看到最後單元的〈海角七號〉更好。結果到東京之後那晚,林ひふみ就告訴我第一單元換成陳懷恩的〈練習曲〉了,我知道後便精神振奮,能讓日本學生看台灣2006年的「新」電影,實在很開心。 一部電影分兩次上課放映,一次放50分鐘,接著進行討論,每位學生都必須發言提出問題。我覺得把〈練習曲〉放在第一週放映的確很適合,因為這部公路電影主角以單車環島一週,剛好可作為認識台灣的導論,那些沿途遇見的人、事、地、物,一個個都成為通往台灣文化的窗口。   跟著日本學生一起看日文字幕的〈練習曲〉真是奇妙的經驗,只是我沒什麼勇氣回過頭去看是不是有學生睡著,但在我視線所及之處大家都「乖乖的」看著。50分鐘過後(東明相從台東逆時針環島到基隆八斗子)開始討論。這是我覺得最有「收獲」的時刻。   學生的問題每一個都讓我出乎意料之外,而林ひふみ非常認真的回答解釋對我也是新鮮的經驗。因為那些問題對於身為台灣人的我來說,根本「不是問題」。譬如「什麼是蛋餅?」(沿途東明相吃了早餐)「什麼是服兵役?」「為什麼媽媽跟兒子用不同的語言對話?」(國語和台語)「藍牙和3G手機在台灣很普遍嗎?」「為什麼原住民的社區常見教堂?」最「離奇」的是問說東明相捧在手上

用餐的制約

一橋大學的Yu約我吃飯的那天,是我在東京一週氣溫最溫煦、陽光最好的一天(想都沒想到隔天氣溫立刻降到8度C,而且風大雨大)。吉祥寺這邊是Yu唸東大的時候,與當時的男友(現在的先生)經常約會的場所,之後又是上班的轉車點,所以可說是擁有青春記憶、又非常熟悉的地方。我一下樓,Yu就用興奮的表情跟我說:「妳知不知道這邊有一家很有名的拉麵店?」我:「嗯?」她繼續興奮的說:「是ぶぶか拉麵,有沒有聽過?店面小小的,每次都很多人排隊!」「所以妳是說……?」我對食物的熱情好像從來沒有到排隊的程度。「我剛剛經過那邊,現在沒有人排隊欸~~~」Yu難掩興奮。然後用詢問的眼神問我:「要不要去吃?然後再去喝咖啡。還是,妳想找一家可以坐很久的餐廳?」   Yu一邊問,我們就一邊朝向拉麵店走去了,到了門口。果然是好小(窄)一間,只有沿著櫃檯一排座位。「妳看!」Yu說:「剛好還剩下兩個座位。」這時我忽然意識到,其實Yu很想去吃啊,大概是機會真的難得,她也很久沒吃了。「好,去吃。」我立刻說。才在僅剩的兩個位子上入座,外面立刻有人排隊了,而且一瞬間就變成人龍。 「真的欸。」我望著外面說。Yu說對呀,運氣好好。而且重點是:「我想妳應該不會一個人來吃拉麵。」她說。 「咦?」我很困惑:「為什麼不會?」 「在日本,像拉麵店、吉野家這種,女生是不會一個人去吃的。」她說。 「有限制?」 「也沒什麼具體的規範,但女生一個人出現在這樣的店裡就是怪,除非是在離峰時間,一個人默默坐在角落。」所以Yu也不會一個人去吃拉麵了,難怪她這麼興奮拉著我,因為即使發現空位,她也不會一個人跑去吃。 「我會欸,」我笑:「因為我是外國人呀。」   看來這個社會對女性的制約(或者女性對自己的制約),雖然表面上已大為改變,其實有些還是根深蒂固難以動搖吧。微妙的是,因為是外國人,所以可以無視(或者是說「無感」)這些制約,我也曾經一個人「自在」的去吃吉野家,但是當自己愈瞭解這個社會、愈進入生活常軌,恐怕就會不由自主的被社會制約,不願作出「踰矩」的行為,這也成為走向「在地化」的條件(而且當妳從店門口望去,發現清一色都是男性用餐客人,自然而然也不會走進去了)。 和Yu一起點了招牌拉麵。抬頭可以看見師傅工作的模樣,麵送上來像這樣:   拉麵首重湯頭,多半都是獨家配方,另外就是下麵的功夫,都是好壞的關鍵。 「很好吃吧。」Yu很開心。 「很好吃。」我說。可是我